她的脸。她突然回头了。她 偏偏 回头了。
两秒。本来可以完成最后两个动作的两秒。
“芸！”……
这座城市最繁华步行街的嘈杂突然成为某种界外声波
的细微抖动
那一芒冷光和暗红从袖口坠落后触地破碎时的脆鸣清
晰异常
“芸！”他激动的大手猛抓住了她惊愕的双肩
“你认错人了！你……”
“芸！是我！我等你一年多了！告诉我那封信里的话
不是真的不是的！告诉我你是真的爱我真的爱我！我
不是你的什么第十三个目标！告诉我你不是为了把爱
滋病传染给第十三个男人才和我上床的！告诉我！……”
她根本不认识他，她知道他把她误认成那个让人毛骨
悚然的故事里的她了
当她眼角随那脆裂鸣响瞥见地上一滩暗红时，她由惊
惧转而浑身冰冷－－
“抓住他！他就是那个用带毒血液针管扎了十二个人的
爱滋病患者！”
一声大吼，人群骤然分开，一个警察兜头冲了上来－－
后脑勺一记轰然猛击，一种飘然游移的眩晕将他神经
肢解，躯体软软倒落警棍之下，另两个警察奔过来一
把将他摁贴在地上……
芸，知道吗，我真的很爱你，别骗我
芸，告诉我，那晚给我幸福后你不辞而别留下的
信里说的一切都是假的
芸，只要你真的爱我，你有什么病，我都不在乎
的。什么 都 不在乎的。
01/12/1 晚
秋天的毛毛虫
我想我是一条毛毛虫。我确乎然应该是一条毛毛虫。
因为那片绿油油香喷喷的叶子上挂着一滴雨珠照出我
黑乎乎毛茸茸的躯体。
我想我还是一条生错时候的毛毛虫－－秋天都来了。
那片叶子是我乌溜溜的眼珠所及视野里的唯一。
我不管。我为什么要管？
一
我喜欢爬的感觉??就这样，肚皮贴树皮上，撅起屁股、
挺腹、弓起腰、脖子、伸??再撅起屁股、挺腹、脖子、
伸……描述是一种很慢的过程，可我爬的时候就快了，
撅，挺，弓，伸，撅、挺、弓、伸、撅挺弓伸撅挺弓
伸一二、一二、一二一……－－很舒服地、我柔软的
白白的腹部和粗糙的树皮间充满快慰的摩擦－－我就
象一朵兴奋的小小的波浪哧溜哧溜蹭上那片叶子了。
嗅着秋雨过后林子里这种潮乎乎带着积满腐烂树叶的
泥土腥味是一种享受
懒洋洋懒洋洋，阳光软扑扑抱着我，我就这样趴这叶
子上看着那颗颤巍巍的雨珠，还有雨珠里大脑袋的怪
怪的我。
我肚子饿了。
我要吃。我要吃你，叶子，嗯。
二
今天碰到一只大蜘蛛，毛茸茸那种--
我觉得毛茸茸在我身上是可爱，在那怪物身上就是可
恶－－
它贼溜溜藏在那个树身的小窟窿里，然后，一只蝴
蝶－－
真奇怪，我怎么会看到这只蝴蝶，就和我的出现一样
错误－－
傻愣愣扑它网上了，再然后，那个毛茸茸的怪物就嬉
皮笑脸－－
我虽然有点近视，可是我当时肯定它就是这种表情－
用八只脚慢腾腾数着网格，踱过去……踱过去……把
蝴蝶一根丝，两根丝，三根丝……缠啊缠啊……我都
听见它唧唧唧的怪笑了……缠啊缠……再再然后它就
把蝴蝶吃了，吧唧吧唧，吃了……突然我觉得身下的
叶子抖了两抖，低头一看，原来那颗挂了一晚的雨珠
这时竟然吧嗒一声掉下去了……
三
第三天，叶子给我吃剩四分之一了。我不管。
阳光照样懒洋洋，懒洋洋得当那乌亮的巨喙朝我应该
很有吸引力很美味的胖胖身躯奔来的那一刻，我还在
享受着阳光。
然而我还健在。
因为在那巨喙即将触及我最长的那根毛毛时，我听到
它凄厉的叫声－－
空空的，从它的气囊到它的喉咙，突如其来的，那种
绝望，仿佛气囊里的气突然都从那小小的喉管里无可
抑止地窜出来－－
我懒洋洋转了一下脖子的时候，发现下面有个小孩正
兴奋地手舞足蹈，他的右手上揣着一个弹弓。
鸟儿落下去了，就在我身边，就在我回头的一刻，就
在我某种懒洋洋的状态里，就在阳光同样的懒洋洋里，
凄叫一声，落下去。－－
我在案发地点发呆了很久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：
这儿这么高，落下去，嗯，就像那只可怜的鸟儿－－
落下去，究竟是什么感觉？？？
阳光还是懒洋洋的，一阵风摇过，我紧紧攀着树枝，
上上下下晃啊晃……
四
没了，我鼓了鼓腮帮子，回味着喉里还残余的那点绿
色的鲜美，没了。
对，没了。这个致命的想法。天气也真的冷了。第二
个致命的想法。